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掉馬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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掉馬(下)

“是個錦衣衛總旗!”裴青滿身大汗,聲音都在發抖:“我不知道他是誰,當時人太多了,我就知道抓我的是個總旗,尋煙,你拉我上去,我要掉下去了,尋煙——”

他欲引姜尋煙來拉拽他,所以話越說越急,說到最後的時候,脖子都似蛇頸般高高昂起,額頭青筋畢露,神色略顯猙獰,臉上的皮肉都緊緊地繃著,喊道:“快啊尋煙!你不是想見我,忘不掉我嗎?還不快來拉我一把!我——”

但下一瞬,他就瞧見姜尋煙雪臉含怒,滿面冰霜道:“胡說八道的狗東西,我何時忘不掉你了?你可有人證物證?你今日攀我窗沿,我不與你計較,若是你來日膽敢再來,休怪我一紙訴狀告你去官府!”

話音落下,姜尋煙用力將窗戶狠狠關上,將他攀在窗柩的手掌猛地一夾!

窗板狠狠打在裴青手背上,裴青本就攥不住,這一下當場跌了下去,“噗通”一聲掉在了地上,頓時引來了些許丫鬟的註目——這院裏本就是有丫鬟一直守門的,裴青仗著他以往來過裴府,熟悉地勢,所以才能偷偷跑來不被人發現,但是一旦被人發現了,他亦是跑不掉。

而且,裴青是有前科在身的,他以前就因為偷情一事被人抓過,他爹險些沒打死他,若是再來一遭,他在京城都要待不下去了,他爹都要親手清理門戶,將人丟到老家去。

更何況,人證物證都沒有,旁人會信誰的話?

一個作惡多端聲名狼藉夜半翻人窗戶的登徒子,和一個養在深閨名聲一向好的柔弱女子,外人都是信姜尋煙更多。

姜尋煙一翻臉,裴青最多敢背後罵兩句,但卻絕不敢鬧大。

所以裴青才一跌落到地上,裴青連痛呼都不敢,連滾帶爬的往花叢間跑去,以求遮身,反正他是不敢把這件事挑出來的。

那姿態,何其狼狽醜陋!

姜尋煙在二樓窗沿上,看的心裏一陣憤恨,忍不住在心底裏怒罵裴青。

不如直接摔死算了!

簡直是個廢物東西,連一封信都保管不好,竟叫旁人奪了去,給她引來了這麽大的麻煩,現下竟然還有心思跑來找她!更可恨的是,裴青竟然連旁人是誰都不知道!

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!

整個京城裏有多少個錦衣衛總旗,她難道還要一個個找過去,一個個問嗎!問他為什麽要冒充裴青騙她,問問他為什麽要與她...問問他為什麽要拿她的賬本!

姜尋煙憤懣過後,又坐在椅上,開始回想這段時間的事情——她確實已經從謝府出來了,便說明,這人也不是白吃她身子。

他拿了賬本,倒是給她辦了事,只是從頭至尾,都頂著一層裴青的皮來做的而已,到時候若是有什麽差池,事情爆發,也算不到他的頭上。

就連姜尋煙都說不出他是誰。

這樣一想,姜尋煙便覺得難受極了!

她確實是達成目的了沒錯,本該是極高興的,但是她又覺得她被人算計過了一次,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吃了好大的虧,她甚至都完全不知道!

等到她現在知道了,這股子憋屈勁兒就一直繞在她心口處散不掉,越想越氣,越氣越想,想到那個混賬東西在床榻間逼她說的那些話,她幾乎惱羞成怒,憋的她坐在椅子旁邊硬生生坐了半個晚上。

怪不得,怪不得硬生生戴了那麽久的玉面具!

混賬東西,斷子絕孫算了!

她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,鼻尖酸脹的要命——打從重生歸來,她就沒動過這麽大的氣!

她思來想去,還從枕頭底下將當初那個人頂著裴青的皮,送給她的兩瓶藥翻了出來,一瓶避子藥,一瓶女子養身的藥,便是跟這個人僅有的所有的聯系了。

畜生東西!

姜尋煙尋不到這個人是誰,只能拿這兩瓶藥撒氣,把藥瓶子都給砸碎了,但心口也沒半分舒坦。

她堵著這麽一口氣,直到天明時分,才回到床榻間休息。

興許是日有所思,她晚上也跟著夜有所夢,又夢到了那一日,他們在鏡前的事。

她勾著他的面具,想讓他摘下來,他興許是怕暴露,幹脆用力欺負她,將她頂的情欲昏昏,不知天地為何物,自然也顧不上再問。

姜尋煙在這一場情夢中活生生被弄了個顛來倒去,醒來時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,睜眼便是層層疊疊的床幔,將床榻間蓋得昏沈,身子像是被大雨打過一整晚的花枝,濕軟沈甸,偏生唇舌還是幹渴的,似是渴望著什麽一般。

她醒來時,憶起那個夢頓時又氣又惱。

王八蛋,冒充別人便算了,還百般折騰她!

“大姑娘——”

正在姜尋煙躺在榻間生悶氣的時候,外間傳來夏風的聲音:“大姑娘可是醒了?西苑那邊遞來信兒,說是叫大姑娘沐浴更衣,說是老爺晚間要帶著大姑娘去參宴呢。”

姜尋煙於昏暗的床榻間坐起來,想起了這檔子事兒。

昨日晚間她從西苑回來的時候,姜父莫名其妙攔下她,確實與她說過要帶她去赴宴,同時,姜父還問她認不認識一個人——叫誰來著?

那一場夢讓她神魂顛倒,現下竟有些想不起那人叫什麽,想了兩息才記起來,刑部侍郎趙德寶。

但是完全不記得。

“進來吧。”她向廂房外間的夏風說道。

夏風便小心的推開內間的門,端著溫熱的凈面水進來,一路端到黃梨架子上放下,又走到床榻前,撩開帷帳,準備扶著姜尋煙起身。

但夏風這一撩開帷帳,便被裏面的姜尋煙震了一下。

姜尋煙已從床榻間坐起身來了,單只玉一樣的手臂撐著床榻,發鬢濕熱的貼在面頰上,一張芙蓉面含水流光,腿間壓在一起,擠出略顯色氣的弧度來,眼角眉梢堆著萬種風情,只是擡眸掃了夏風一眼,便瞧的夏風手指發僵。

他們夫人...何時這般...媚態了?

簡直似是那飽滿多汁的桃子,引著人來咬她一口。

“怎的了?”瞧見夏風不動,姜尋煙便自己站起身來,道:“除了夜間要去赴宴,西苑那邊還說了什麽旁的事嗎?”

“回大小姐的話,未曾有什麽旁的話來傳。”夏風回過神來,趕忙回答,並且又加了一句:“只是,今日咱們閣內的小丫鬟去領冰例的時候,被大少夫人的丫鬟搶去了些。”

大少夫人,陳氏。

姜尋煙聽的擰眉。

她知曉,陳氏便是愛這樣爭風頭的一個人,也總愛搞小動作,看誰不順眼,就總去弄這些小事給別人添堵。

這些小事兒堆積在一起,像是嗓子眼兒裏吞了沙礫,吐出來吧,這麽點小事兒,不值當撕破臉皮,咽下去吧,又實在是割嗓子,用同樣的法子報覆回去吧,又覺得實在是掉價!

她做不出來那種讓手下丫鬟與旁人去爭一口茶,搶一份冰的事,單是傳出去,她都覺得丟人。

跟陳氏這種愚蠢的小人交往,不管是做朋友,還是做敵人,都煩心的很,唯一的法子便是離遠些,讓她那些糟心事兒再也沾染不到身上。

姜尋煙深吸一口氣,道:“不與她計較這些,今日晚宴之後,我們便搬走。”

本來她也是打算搬走的,左右她也將所有嫁妝都交還回去了,到時候,姜大夫人也不會再攔著她。

姜尋煙一念至此,便與夏風說道:“梳洗打扮吧。”

夏風低頭應了一聲是,伺候姜尋煙沐浴更衣後,又為姜尋煙選了一身煙粉色襦裙,外罩霧紫色薄紗,選了一雙乳白的珍珠履,發鬢盤成蝴蝶鬢,上簪以靈巧的蝴蝶金簪,耳垂用的是與珍珠履同色的乳白色東珠,算不得奢靡,但極為嬌嫩輕靈,瞧著似是都年輕了幾歲,與那些剛及笄的姑娘沒什麽不同。

姜尋煙嫁人後,都是用正藍、大紫這樣的厚重顏色,以相稱身份,歸了家後,便有意將自己打扮的鮮亮些,免得叫外人以為她還是已成婚的姑娘。

“便這身吧。”姜尋煙敲了敲,心下頗為滿意。

她梳洗打扮後,天色已近申時末,姜老爺身邊跟著伺候的丫鬟便過來催姜尋煙。

姜尋煙自閣樓上下來,擰眉問那丫鬟:“便只有我與我父一道兒去?”

說起來,晚宴這種宴會,多是一群好友聚在一起,談天說地的時候,有些私下游玩的意思,一般的達官貴人都會帶幾個小妾去,帶女兒去的,倒是頗為少見。

“回大小姐的話,是。”那丫鬟規規矩矩的行禮,道:“老爺只說,帶您一起去。”

旁的人都沒有。

姜尋煙心中有疑慮,但也並沒有說什麽,順從父親,是她銘刻在骨子裏的記憶,縱然與這父親關系不會太好,但也不會強硬拒絕。

她只打算上馬車之後,詢問一下父親。

但是她與父親還是分了兩輛馬車走,姜尋煙上了馬車之後都沒瞧見姜老爺,直到馬車一路到了晚宴的地點、姜尋煙在停放馬車的地方,由夏風扶著下馬車時,都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府邸,又是誰的晚宴。

她們是直接到了人家府門裏的,連主人家都不清楚是那個。

姜尋煙與姜老爺是一前一後下馬車的,下來之後,姜尋煙下意識環顧四周。

這庭院極大,與謝府姜府差不了什麽,那這便該是一個官階不低的人的晚宴。

“父親。”姜尋煙行在姜老爺身後,問道:“這是誰家的宴會?”

不知道是不是姜尋煙的錯覺,她開口問的時候,姜老爺的面上浮起了兩分排斥,似是不想告知她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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